詩冊一遞出,眾人翻閱之餘,也不忘各自低語,或讚其詞采靈動,或感其句意通透。阿池見素媛落落大方,便提筆擲題:「燈.詩.春.香」,道:
「丫頭,詩社向來不設門檻,卻有例規。新人三詩而立,須自擇一題、自由一筆,方算‘入社初卷’。此題合你詩中意象,不如就寫來看看?」
素媛眨了眨眼,唇邊一彎,說道:「四字都有熟面孔,丫頭若不答應,怕也是給自己削臉了。」言罷,提筆不再遲疑,寫下第三首:
燈影微搖詩未老,
眉間輕雪暗生香。
書聲細細春風度,
滿紙才情染墨芳。
一筆既收,便呈上。阿池不語,細讀兩遍,忽笑問:「這『詩未老』,你是說自己?還是說我等?」
素媛不躲不避:「詩若老了,便是筆在寫,人卻不動了心。丫頭年小,不敢說懂什麼詩理,但願詩裡的心情別老就好。」
堂中微靜。片刻後,有年長詩友道:「筆法是新,心氣也新。素媛詩雖輕,卻有真氣,敢寫,也肯收。不浮,不虛,不矯。可入冊矣。」
素媛聽罷,輕輕行禮:「丫頭不過幸得風送進來,若真入得冊,那是社中諸君容得一筆野墨。」
阿池點頭,又題語於詩後:「眉雪成香,春聲不老。」
他低聲對素媛道:「丫頭詩尚可戲,人卻當真寫。你筆下若真能留得一縷風,這‘丫頭’兩字,便是你自己的金印了。」
素媛垂眸,默應一笑。燈火搖曳中,她的影子映在書牆之上,細而長,卻不斷。
那夜風微,燈仍未滅。
丫頭立於書牆之前,指尖輕撫舊冊封面,指腹似染殘墨之香。她低聲喃語:「若我這筆真能有點香氣,也盼留得住人間一點情意。」
身後忽傳來輕響,腳步未至聲已到。是阿池。
「丫頭,詩社是個講詩的地方,但真正的詩,不光寫在紙上。」
素媛回眸輕問:「那麼,詩寫在哪裡?」
阿池目光溫和,道:「寫在你願意落筆的那一瞬,也寫在你讀詩時,心頭微微一動的片刻。還有——寫在你日後不肯棄筆的執念裡。」
素媛靜默良久,終輕輕點頭:「丫頭記下了。」
詩社舊鐘當當兩響,夜沉如水,書燈如豆。她轉身離去,身影纖細,卻步履穩然。牆上一紙新頁,墨色未乾,幽香猶在,字跡分明——
素媛 · 字丫頭
三詩初立,一心未老。
七言律詩.押歌韻
丫頭詩答.燈詩春香
墨沉燈靜影婆娑,紙上餘溫未肯多。
筆底香生吟舊夢,眉間雪落記曾波。
心藏一縷星前句,眼有千行字外歌。
敢向春風書小語,願將情意寄詩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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