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三 · 若蘭
這回的信,不是夢箋書娘找到的,是若蘭自己翻出來的。她說是某次幫夢箋書娘整理詩稿時「不小心」看到的,還理直氣壯地拿出來念給大家聽。
信封上的字剛好也寫著:「不小心看到的話,請當沒看到。」
阿池想搶,文心伸手阻止,小聲道:「讓她唸吧,這封信,大概等她很久了。」
若蘭輕哼一聲:「誰說是我的?我只是……詩癮犯了。」
她一邊說,一邊翻出詩箋寫下:
〈回詩 · 若蘭〉
與「請當沒看到」同題
風過詩間紙尚新,
故交閒敘未全真。
誰言字裡無相見?
偏我句中盈滿人。
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,她卻笑得十分燦爛,放下筆說:「我寫完啦,不要問我誰是故人,反正不是你們——」
阿池皺眉:「怎麼不是我?」
若蘭瞪他:「你有資格嗎?你那首‘月下自癡’還在桌上乾著墨!」
夢箋書娘笑得倒在桌上,文心也難得彎起眼角:「若蘭這封詩,比信還像信。」
阿池不服氣:「那信裡到底寫什麼?」
若蘭揚揚信紙,念出最後一句:「——我知道你會說‘沒看到’,那就當你從沒離開過。」
詩社忽然靜了片刻,彷彿那一句話落下時,所有人心底都響了一下。
然後若蘭突然大笑:「哎呀呀,是不是我唸得太煽情了?當小說看好啦——」
可惜她眼角微紅,笑聲有些太用力了。
而那封信,信尾真的沒署名,也沒有落款,唯有一朵小小的筆墨暈開,像一片夾在信箋上的白梅影。
其四 · 夢箋書娘
那天,夢箋書娘獨自坐在窗邊,翻著舊詩。風從書櫥掠過,一頁無聲地滑落。她俯身拾起,卻發現那頁背後,夾著一封信。
沒有信封,只有一張折疊整齊的詩箋。
開頭寫著:
「夢字斜斜寄妳,若妳還記得當年那舟月之夜。」
她沉默良久,然後執筆,回了一首詩。
〈回詩 · 夢箋書娘〉
與「舟月之夜」同題
舟月當時燈未明,
煙波深處語初生。
若非一信重相見,
怎解春心字字驚。
她寫完這首,沒說話,卻拿出一封新的信紙,重新摺成當年那種三折的模樣,輕輕夾進詩冊中。
文心悄聲問:「你認得這筆跡嗎?」
夢箋書娘點了點頭,又搖了搖頭:「不是認得,是記得。但我不知道……我記得的,是不是就是他。」
阿池想問什麼,卻還是忍住了。
若蘭笑說:「那就讓這信,再藏幾年吧。」
夢箋書娘輕聲說:「不,這次我會寄出去。」
她望向窗外,春風正好,像多年前那一夜的水面,輕輕盪著月光與詩人的悸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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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 · 詩與信之間
那一疊詩與信,最終由夢箋書娘重新封存,置於詩社書櫃最上層,信封上題:
「他日重讀,願心仍記。」
這卷「信與詩」,以字為舟,以心為渡。或問誰是筆者,誰是寄人,誰又是等的人?或許,他們都不止一人。
而那些藏在笑語與詩句裡的真心,也許正好,在這樣春天裡,被一一尋回。
舟月之夜
閒箋折處墨痕疏,半語微燈問所如。
曲水曾攜花影渡,孤舟猶向夢中書。
心遺舊句藏深意,字落新笺未識魚。
若得春風重倩筆,浮光一夜寄江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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